放学后，等人走光，林壑独自去了文一班。
桌肚前不久刚收拾，但依旧像被虎狼掏了一般，可能真像舒行简说的，乱中有序。
半个小时后，他红着眼眶从文一班走出来，带着舒行简的所有，那一套套练习卷，厚厚的草稿纸，听力耳机，还有一张作废的生涯规划表。
背面写了几句话：
“船到桥头自然直，计划赶不上变化！”空白一片，又写道：“去哪上大学好呢，还是江城吧，房都买了。”
他好像受到了安慰，“还不想在江城上大学，谎话都不会编。”
几天后，天放晴了。
舒行简转院，姜晓君和舒伯远全程陪同，第二天舒伯远以手机屏幕碎了为由，给舒行简换了一副新手机，至于旧手机，他先保管。
病房很大，姜晓君改在医院办公，司机全天候在门外，他像被监视一样。
偶然一天，他忽然问姜晓君，“妈，你怎么看同性恋？”
儿子总算开口说话了，姜晓君立马放下工作，端量着站在窗边的舒行简，“两个人互相吸引，相爱，很美好的一件事。”
“我让你和林壑分手是为了你好，你还小，有很多试错的机会，等你病好了可以和其他人交往，而不是在一个人身上消耗。”
“妈，你了解我吧。”
姜晓君当然了解，他儿子从小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，但不知什么时候，这好像成了悖论，钢琴学了十五年，在江城上学三年，喜欢那小子的时间肯定也不短。
除此，他还一根筋，喜欢的东西必须攥在手里，多么诱人的条件都比不了，多么强硬的掠夺都没门儿。
“你自己的打算不用和我说，心里有数就行，他要真让你难忘，时间和距离都不是问题。”
原本以为这段时间很难熬，但其实打几次架就过去了，周恒说好像看见了初二的林壑，邱习阳说那是没遇见舒行简之前的林壑。
周恒明显感觉到林壑这几个月变了，烟酒几乎不碰，打架次数断崖式下降，总是贱兮兮地笑，像突然窜了七八岁，肩上能扛东西了。
高二上学期匆忙结束，并不圆满。
一个星期以后，林壑参加了江大冬令营，从十一月十五号开始，他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，有关舒行简的一切也和他越来越远。
其实舒行简离开后并不难熬，像狂风岿然压境后一切荡然无存，林壑也迷失了方寸，时间推着他向前，他麻木地挺进，甚至发疯。
任何一个正常行为，一旦出现在患有精神病的人身上，就会变得不正常，在所有人眼中，他们从来都不是正常人。
按时吃饭睡觉，娱乐放松，保持情绪稳定，舒行简每天都在极力证明自己精神状态良好，但姜晓君却觉得这一切都过于刻意。
舒伯远清楚那份检查结果的水准，但当他看见舒行简每天这副样子的时候，他宁愿相信舒行简遗传了思觉失调，而不是其他原因导致这样失魂落魄。
又一年隆冬，好在寒假只有半个月，即便没有冬令营也不用和他们耗到开学。
紧张而忙碌的高三生活悄然而至，林壑的数学成绩总算稳定，越过了一百三这个大关，上下浮动月保持也控制五分以内，舒行简应该很欣慰吧。
高考前一周，他问舒行简还回来参加高考么，一经发送，直到高考前夕，舒行简回复道：高考顺利。
最近半年他在家休养，因为有从医院逃跑的前科，卧室门常年反锁，他坐在床上望着窗户发呆，才二层，应该可以安全着陆。
这次，他被人误会跳楼，又进了医院，回江城计划失败。
一年多以来，他行为举止和正常人没有区别，但每天还要做很多心理疏导，出现抵触情绪时医生会注射药物，他时不时会想，正常人的界限和标准是什么。
从最初自证健康，到现在沉默寡言，他逐渐相信了基因的强大，他确信自己遗传了那种病，不只是父母医生洗脑，而是这种生活方式塑造了一个病人。
医生遂了舒伯远的愿，但半年后就减小了剂量，一年半后舒行简好转，他建议可以暂停治疗，回归正常生活。
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缓缓转向舒伯远，“手机能给我了吗？”那语气几乎没有任何起伏，像一片利刃，剜着姜晓君的心口。
姜晓君始终蒙在鼓里，她只知道当初提到“影响身边人”，舒行简乖乖打了电话，具体说什么舒行简从来没和她提过。
“我就打一个电话。”
充电开机，未接电话不少，三分钟前就有一个，舒行简拨了回去，“喂……”那颤抖的声音像触了电一半，又如被烈风撕得破烂不堪
对面传来聒噪的蝉鸣和川流不息的车声，林壑擡头望着法院的大门，“舒行简，我们分了吧。”
两年时光飞快地从眼角流逝，抓不住追不回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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