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问道：“微创取活体什么时候进行，我主刀更方便了解病人情况。”威尔逊看了眼手表，“五十分钟后。”
林壑二话没说，端着餐盘起身，直抵病房。
从颅骨塑性调整到头皮缝合创面，他考虑到患者的外貌和术后心态，所以必须得提前了解患者的头骨形状，并提前确定开颅位置，考虑所有可能风险。
微创手术难度不大，但有时限要求，林壑在极限时间内处理着头发丝一样粗细的神经，取出活体后通过显微镜完成精准缝合。
下午五点二十三分，“手术中”由亮转暗。
林壑很少在高强度的手术之间无缝衔接，换下手术服他从柜中取出手机，竟然有未接电话。
“有话快说。”他点开免提，把手机放在盥洗台上。
周恒堵在下班路上，索性变道去医院找林壑，“上次开/房的证件落我这了，我给你送过去。”
路过的两个年轻医生投来诧异的目光，直接略去洗手的步骤，暗暗琢磨，平日不茍言笑的院长竟然和男人开房？
林壑伸手摸摸灼热的脸颊，眼神瞬间冷却，“我要去诺曼，没时间见你，你趁早掉头回去。”
“接你哥下班啊？”周恒挠挠脖颈的短发，脱口而出。
这话一出，林壑那敛起的脾气瞬间被点燃，被人误会开/房是翻篇儿了，提到舒行简他忍不了半点，他左右望了一眼狭长额通道确定没人，“你特么查他了？”
“我，我……邱习阳，邱习阳跟我说的。”他查到的信息有限，稍加改动后不着痕迹地复述给林壑，“他还说舒行简转学后快两年才上学，本硕连读，现在正愁博士毕业论文。”
风中有一个打晃的人影，周恒擡脖眺望，咧嘴笑道：“呦，你甭接你哥了，他刚从你们医院出来。”街道对面，舒行简正微微弓着背扬手叫车。
检查中途向呈接了几个电话，下午上班前他就走了，舒行简说自己不是三岁小孩，再有几个月他就三十了，硬把向呈赶走。
CT结果显示轻微骨折，此时舒行简刚打完石膏出来，他看着竖起的中指，精准诠释了他现在的心情。
那风似乎要把薄若纸片儿似的人折断，坐进车里，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了两声。
向呈发送的一条简短的语音，问他检查结果以及什么时候能上班，他还听见了秘书的说话声，好像是新一批人工关节投入生产，需要人盯着，而向呈负责经销。
【关节错位，没什么事，明天回去上班】
一次性无菌用品塞满了垃圾桶最后一点空隙，林壑回办公室换上正装，差人把今天的门诊记录发过来。
对方礼貌询问，请问院长要查哪位病人，门诊的数据库和后续就医记录是相关联的，直接查比较方便。
“患者姓名舒行简，是个华人，详细的诊断结果也发给我。”
前往诺曼的路上林壑接到了舒行简的就诊记录，他踩下刹车停在路旁，仔细看了几遍，拨通面诊医生的电话后沿着主路缓慢行驶。
沟通结束，他叮嘱一句让患者一周之内复查。
为了谈合作，向呈延后了下班时间，并派人迎接西华医院院长。到达会议室后，林壑一一介绍呼吸机的各项试用数据，从性能分析到参数调整提出了院方的要求。
试用阶段已经结束一个星期，他说本院的采购意愿很强烈，当然，这么说也是为后续其他类型的器械采购打下基础，毕竟诺曼的产品性能质量都很高。
谈判过程进展顺利，向呈将一式两份的合同摆在林壑面前，林壑浏览确认无误后签下了字。
送人时，向呈表示很荣幸达成这次合作，他提到诺曼的人工关节正小批量投入生产，西华有优先订购样品的特权，还邀请对方参观厂房。
林壑顺势答应，问道：“上次派到西华的人没来吗？姓简。”
简？向呈脑袋一转，想起了两人的关系，“舒工不熟悉对外的业务往来，后续也由我对接。”林壑晦涩一笑，心里不是滋味。
幸好人与人之间有一张关系网存在，即便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也能拐着弯打探到对方的现状。
他向邱习阳简单明了地说明舒行简的情况，补充道：他如果起疑就说周恒碰巧看见他去医院了，发送完消息，他又编辑一条很长的注意事项转发给邱习阳。
握着方向盘的手又酸又硬，林壑圈着手腕来回活动一会儿，刚好九点，抵达了私人车库门前。
车不在？他急匆匆问翟姐：“舒行简没回家？”翟姐顿了一顿，以往礼貌的孩子怎么直呼他哥？
“早上出去后就没回家，工作不忙的话……周五晚上可能回来。”
意识到自己行径不得体，林壑收起了紧张的神情，“我和我哥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谈，翟姐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？”
响铃十多秒，对面传来一句“喂”。林壑开门见山地问道：“你住哪，我找你有事。”
“林壑？”他怎么三天两头往家跑，舒行简取下毛巾擦脸，“来我这不方便，电话说。”
林壑稍稍提起嗓音，加重了语气问道：“你旁边有人？”舒行简把右手举到灯下，不想让他知道。
“想听真话还是假话？”舒行简望一眼向呈，蹚步走了几圈，在手机上操控花洒，由远及近的水声从听筒传来。“你听，真不方便。”
双方都静滞了半分钟，舒行简觉得玩笑开大了，果断挂了电话。
向呈问：“你骗他干什么？”舒行简否认道：“你这么个大活人在这，我哪骗人了？”
“你前男友刚下手术台就来诺曼谈合作了，签字的时候手一直抖，他还跟我打听你，我估计他来诺曼多半为了见你。”
电视换成新闻频道，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，向呈偏过头看着舒行简瘦削的背影，忠言劝告道：“既然你叫我哥，有些话我就直说了，都二十九了，该担起一点儿责任，前两次是躲了，第三次还保证能躲过吗？都快十年了，你还想再耽误几个十年？”
那个身影矮了一截儿。
降温，冷却，冰冻，融化……是大部分感情会经历的过程，但他们是例外，没有任何缓冲的机会。
断联一年半后，等他的是毫无征兆的分手，舒行简到现在都记得在即将失去林壑，林壑就要从自己掌心流失时，那清晰的彻底失去他前的，分分秒秒的逼近。
说矫情点儿，早就物是人非了，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，谁都该往前看。
他宽慰自己说：“向哥，我现在都快奔三了，耽误不起。有些事不一定非得有个结果。”
“不遗憾吗？”面对这么煽情的问题舒行简却神情复杂，参不透地笑着说：“遗憾的事多了，你和初恋不遗憾吗？”
懂了，舒行简遗憾，林院长还是他初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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