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信
宫殿内的光线晦暗,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响起,雨落垂帘,床边坐着一白衣宽袍之人,这人眼尾勾勒得温柔到极致,靛青的琉璃眸中满是温情,垂眸凝视床上一语不发之人,远处一看,宛若是深情厚谊,情深意浓。
只可惜这情深义重只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假象,而昔日能对坐相酌的两人,如今也只能形同陌路。
宋羽寒被禁锢不得脱身,周身的经脉都已经被封住,但是毕竟早已这么久不见,赤月即便是手眼通天也不会知道他的灵力深浅,虽然十年前他曾与他交手,当时情况紧急,虽觉得熟悉,但也并未多想,如今细细想来,才得以明白其中蹊跷,但赤月却低估了他对幻术这方面的造诣与钻研。
于是他正用好不容易恢复来的一缕灵力奋力冲破禁锢之事,自然也不会让赤月有所察觉,现在他说什么,宋羽寒虽没心思听,但也道:“赤月仙尊不妨直说。”
赤月又重新捏了一枚黑棋在手指间扭转着,长睫垂眸:“你倒是不叫我师尊了?”
宋羽寒“哦”一声:“仙尊想让我叫师尊,那我就叫师尊就好了。”
赤月身体一僵,敛去了笑意:“你还是怪我,我知道,你若不想叫,就不叫了吧。”
宋羽寒打量着他,打量着这个他从没有认识过的人。
分明是阴寒狠毒的毒蛇,到了这个地步了,却还要掩耳盗铃,一叶障目,披着羊皮混入,让人想忍住不恶心也是个难事。
他老是不接话,赤月倒也逐渐习惯了,于是道:“我想跟你说的故事,是关于一条蛇,跟一个人的故事。”
“从前有个人,他路过之时,在路边远远瞧见一条长状的物件,不知是何物,走近一看,原来是条濒死的蛇,这条蛇通体呈墨黑色,头顶却是青红混杂的颜色,鳞片的排列很是密集,一看就知是条毒得不能再毒的蛇了,它奄奄一息倒在了雪地之中,信得那人心善,路过便救了它。”
宋羽寒道:“《农夫与蛇》?”
“不是。”赤月莞尔,“这条蛇并未以怨报德,而是随着这人回到了一座竹苑之中,静静陪着他,春夏秋冬,暖冬寒暑,这座院子虽然清幽,倒也别致,两人便就这么相依为命地在这渡过十几年。”
宋羽寒毫无触动:“所以呢。”
赤月道:“你猜这条蛇是谁?”
宋羽寒木然道:“你啊,至于所谓的那个人,是神鸟吧。”
赤月:“?”
他转圜一想,笑了:“你看了那几副壁画?”
宋羽寒只管赶紧破除禁制,就不再理他。
他怎么会不知道赤月想说什么,无非是跟裴钰一个想法,想要告诉宋羽寒他是神鸟转世,随后扯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,为的就是他神鸟真身,夺取凤凰真火好修炼自己罢了。
依他之见,与农夫与蛇毫无分别。
“好吧。”赤月说,“但是我不是要与你讲这两人的故事,而是另一桩事。”
他并未去反驳宋羽寒的猜测,而是就这样默认了。
宋羽寒掀了掀眼皮:“哦?”
“这条蛇得救之后,得益于神鸟的灵气恩泽,不久之后就化形了,可惜它只不过是当年被妖族驱逐出族的蛇。”
“为何?”
赤月靠在了床柱旁,除开那身白衣来看,倒还真的有股蛇的那股子慵懒闲适的模样与形态,他道:“因为他的母亲跟着人类私奔了。”
“没有管你吗。”
赤月摇首:“没有,母亲原本是王的妃子,即是私通又是与外族,王更是震怒不已,将尚未化形的这条蛇驱逐出了族。”
“不过侥幸没有死后,蛇便日日惦念着去皇宫寻母亲,宫中大殿何等辉煌,又怎么会容许区区一只小妖在此,前几次总是乱棍打出来的,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,因为只要能够见到母亲,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赤月捏着棋子,边捏边说。
他似乎很喜欢在闲下来的时候手中捏点东西,从前宋羽寒见他的时候,每回他的手上都会执着茶杯无意识地摩挲,只是每回都是有事,从没有这样的功夫能让宋羽寒仔细地去观察他这个细微的动作,这次倒是让他瞧见了。
“他心中有这个盼头,便每日每夜都等着,总算有一天,侍卫也没能磨过这小妖,便放他进去了。”赤月平淡道,“他穿着朴素,母亲却是满头珠翠,绫罗绸缎好不风光,母子对视,时间居然相对无言,原本以为母亲过惯了奢靡的生活,会不会嫌弃他寒酸,但好在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,母亲不仅对他事事上心,还每回都会带他见自己的新父王。”
“小妖见身为人族至尊却待他极为的好,就是那位王后不怎么喜欢他,但也不说,因此日子好得不得了,渐渐的,小妖便忘了竹苑之中的那人。”
宋羽寒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:“你母亲既然爱你,又为何当初逃出族中之时,不曾带你走?这么多年,也没说找过你。”
“没关系,我不怪她。”赤月浅笑,“因为原本我以为她对我好,是因为爱我,但后来却发现,她只是因为人皇要拿她祭祀,正好这孩子撞到了刀口上,险些被拿去替代了。”
宋羽寒道:“是神鸟救的你?”
“……”赤月神情有了些许变化,温声道,“是,但毕竟母亲也是被逼无奈,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,我不怪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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